什麼是人活着的意義,是像流星一樣為了剎那的絢爛將自己燃燒殆盡。或是像恆星一樣慢慢的釋放自己的能量,照亮宇宙直到生命終結。亦或是行星一樣在浩瀚的宇宙中自由穿梭,最終和另一個行星相遇然後停下流浪的腳步,將自己變得粉身碎骨。
宇宙的寬廣與神奇,遠遠的超出了人類的想像極限,因為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依然有很多人類未解的謎團沒有答案,而現在又有一個新的謎團困擾着人類。只不過這一個謎團現在只困擾着他一個人,也許永遠也只會困擾他一個人。
那顆該死的流星,是怎麼用一道光將自己帶回唐朝來的。
重荻躺在一座土窯的頂上,窯里是陪伴了自己三個多月的羊群。他怎麼也睡不着,當每個夜晚到來的時候,重荻都會仰望星空,想起兒時的時光。那個1300多年後的兒時時光。
重荻的思緒穿過八百里關中平原,越過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在馬上就要消失成為毛烏素沙漠的鄂爾多斯草原最南端。
那個既有大片美麗的鹽湖,又有大片的肥美草場的地方。那個1300多年後重荻出生的地方。那個現在叫做捕兔灘的地方。那個自從重荻來的這個世界起每次做夢都能夢到的地方。
重荻每次想到這裡都會潸然淚下。人總是在最孤獨的時候最脆弱,這和你身體的強健與否,意志的堅定與否,沒有半點關係,而只和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有關。
距離重荻來到這裡已經有快一百天了,他沒辦法想像自己一個三十四歲心智的人是怎麼在這具十四歲身體里待了三個多月的。
「天吶,我少了整整二十年的時光呀…………。不過………」
「不過,這好像意味着我又能多活二十年。」這麼一想,好像也不是很難接受。
但是他每個晚上還是會失眠,他想自己的父母和妻子,想從小陪自己長大的爺爺奶奶,最想的就是剛上小學的女兒,在很長時間裏他只要看見女兒的笑臉,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老父親」。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是那麼遙遠,來這裡時間越久,他就越是想念。
可是這些東西現在都是那麼的遙遠,遙遠的就像上輩子的事情。重荻躺在枯草鋪城的「床」上,就像鍋子里的煎魚一樣,不停的翻身。
他很慶幸自己穿越回來的地方是自己從小就很熟悉的地方,上一世自己的家鄉,那是一個西北的小城市。但是現在他叫做,「大唐關內道,鹽州,五原城」
他醒來的時候,在一片草地上,是被一隻公羊的舌頭舔醒的。濕乎乎,黏兮兮,還有一點熱熱的溫度,當然還散發著淡淡的青草腥味。
他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重荻的頭懵懵的,身上的肌肉有點疼。他覺得自己是從空中摔下來的,但身上的疼痛告訴他,下落的高度應該不是很高,否則自己是站不起來的。
一個老漢走到他身邊,打量了一會,用異樣的目光看着重荻,但眼神卻沒有惡意。
「後生,看你這穿戴不是俺們唐人吧」
「唐!……」
我這是穿越了!等等,我的背包呢。重荻趕緊在地上不遠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包。但是神奇的是在同樣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有個不大的小坑,坑裡有一塊石頭,看上去也就和一個足球差不多。
昨天晚上就是這塊石頭落在他身邊,發出一道強光把他帶到這裡的。
重荻走了過去,輕輕的踢了一腳,然後蹲了下來,仔細觀察。因為他知道這是一塊隕石,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隕石。作為老師的自己還是要好好的看一下的。
「後生,你這是看甚着了」
這時重荻才想起身邊還有個老者。
「老人家,有禮了」
重荻做了個叉手禮,輕輕的在老漢面前鞠了一躬。老漢忽然一懵,然後丟掉手裡的木棍,連忙還禮。
「不敢,不敢。俺看你這個後生長的像咱唐人,可是你這身上的衣裳又不對。不知道後生你是那裡人士呀」
重荻的腦子轉得飛快,他再考慮該怎麼回答。很明顯不能說自己隨意回他,這個謊將來很難圓回來。該怎麼說呢.......
「小子姓重名荻,母親早亡,與家父投親,路上遇到賊人,父親讓我先走,自己幫我脫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怎樣.......」
說著重荻馬上就流露出焦急和擔心的聲色,轉移了老漢的注意,躲開了老漢的問話。他現在手裡已知的信息太少,如果說錯話會有很大的麻煩。還好自己是個教文科的中學老師,對歷史有一定的了解,否則今天可能就要被懷疑是哪裡來的姦細了。
他不能讓老漢反應過來,再次想自己提問。於是重荻這次先發制人,開口繼續......「老人家,這群羊是您的嗎?」老漢道:「俺老漢就是個羊倌,是給鄭員外家攔羊的。」重荻又道:「不知道這裡到州城還有多遠,本來我們是要到州城投親的。」
重荻很巧妙的提問看似很平常,但是「州城」這個概念就太廣義了,在唐朝的地方行政單位里,州城其實就是個縣城,大州管着幾個縣,小州最少也是兩個縣。他這麼一問,對方不管怎樣回答他都能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同時還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老漢答道:「這裡到五原城還有百二十里,今天估計你是去不了了,要是不嫌棄老漢,今天就和老漢一起在那邊的邊牆壕里湊合一宿吧」說著老漢就向南邊一指。
天哪!重荻都愛死這個髒兮兮的放羊老頭了,就一句話,他已經知道了很多信息了,也基本上知道了自己現在身處的大概位置。他默默地感謝了自己的大學選修課《中國古代地理學》。
「五原城」,「邊牆壕」,「百二十里」這三個關鍵詞基本上確定自己在大唐的北方,而且是最北邊。他記得在後世,內蒙古有個縣城就叫做五原縣,但是他不確定這兩個五原是不是同一個地方,要是知道這裡是那個州就好了。「邊牆」他就再熟悉不過了,自己本來就是在長城邊上長大的,當地人把廢棄的城牆就叫做邊牆。
現在只要知道五原城是那個州的治所,加上「百二十里」這個關鍵詞,就可以精確判斷出自己的位置。
於是就對老漢道:「小子,今晚就得叨擾老人家了。」「什麼叨擾不叨擾的,你不是還能和老漢說說話嗎。出來攔羊快三個月了,一個人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說著話老漢開始趕着羊群往南走。「飲了羊,俺就做飯,估計你也餓了吧」
重荻背好背包,就要跟上去,突然想起那塊隕石,他知道隕石都是含鐵的,這個時代鐵是很重要的東西,於是馬上就去抱起了那塊隕石跟上老漢和羊群。
走了不大一會,二人和羊群來到了一個水泡子邊上,重荻一天沒喝水了,扔下隕石,跪在水邊,雙手一捧就狠狠的喝了一口,清水一入口他一下子就吐了出來。好咸呀!!
一旁的老漢看的直笑,「後生,你是外來的,喝不慣俺們者的鹹水。小口喝,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於是重荻就小口小口的喝了幾口,慢慢的也就適應這個味道。喝了幾口水以後,重荻常常的出了一口氣,因為水裡含鹽較重,他不由的砸吧了幾下嘴裏的鹹味,腦海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這個鹹味好像很熟悉。
重荻轉過頭對着老漢突然就脫口而出,「這裡是鹽州?」老漢笑着說道:「你不是就要去五原城嗎?」重荻的腦子一下就懵了,差一點就被老漢懷疑了。他馬上鎮定下來,「是呀,我一下子忘記了,家父說過,五原城就是鹽州治所。這幾天光顧着走路腦子都亂了。」
重荻很清楚他一個人是很難走到五原城的,「百二十里」唐朝的一里大約是後世的450米左右,一百二十里也就是後世的54公里。因為在唐朝是不允許普通老百姓走官道的,而走野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是很難走出一百二十里的。
魯迅先生說過: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這時的大唐北部人口是最少的時候,更不要說有路了。就算有路,這一路上的野獸和強盜那一個都會很輕鬆的要了他的性命。重荻決定先住下來看看,再想辦法。他就不信自己一個來自一千多年後的現代人,一個接受了完整義務教育和高等教育的三十多歲成年人,會困死在古代,更加諷刺的是,還是在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這一切假設要是真的發生了,他就是死了也會被自己的窩囊氣的再死一次。
重荻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家鄉在唐朝時叫做鹽州,但是五原城這個名字還時第一次聽說。既然到了家鄉那就要多看看,先和這個老漢混熟了有好處。他將那塊隕石埋到老漢圈羊的土窯里,這個土窯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專門在廢棄的長城牆上開鑿的,重荻清楚的記得,這些廢棄的長城最早應該是戰國時魏國築造的,後來秦統一天下修築長城時又把當年的燕、趙、魏北方三國的長城鏈接在一起重新加固,這才有了秦長城。再後來五胡亂華,胡人佔據了北方這些長城也就失去了防禦功能,到現在就被逐漸放棄了。唐朝因為太強大,勢力範圍已經超過了長城的防禦範圍,所以也沒有維修的必要。
但是重荻知道,到了大明朝的時候這些城牆又被利用起來了,那就是中國歷史上鼎鼎有名的「明長城」。他可是從小就在這樣的土城牆上玩着長大的。
章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