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孤勇的你

第八章

清風猛的抬起頭，盯着隊伍後面一個小小的身影。

還沒等清風開口，後面的一個女人就抱着那個看起來僅僅七八歲的孩子跑過來跪下「大人！留下她吧！她什麼都可以做！」

女人畫著濃妝，濃烈的脂粉氣有些嗆鼻，樣貌也並不出眾。

清風神情恍惚，好似什麼時候見過類似的場景...

轟！

遠處傳來巨響，箭矢巨石越過城牆，金軍攻城了。

那些人一窩蜂的湧進門裡。清風沒有阻止他們，之後的事，是他們的事。

清風推開那母女「滾！」

清風一腳踢碎屏風，同時散發著淡淡華光的門隨着屏風的破碎也瞬間消失不見，露出原來四季圖。

「菩薩啊！菩薩啊！不要走！」

「我還沒有進門呢！我還沒有進門呢！」

清風這一舉動讓還沒有進門的人崩潰大哭，他們或許以為門的另一面是往生極樂世界吧。

可清風哪顧得了這些。老爺慈悲願意留下這麼一扇門，有多少人因此而活那是老爺的恩賜，沒有過去就怪自己命不好吧。清風急着趕到城牆上，保護黃飛飛才是老爺交代的正事，於是飛身而起，宛如飄飄落葉落在小船上，駕駛着小船向城牆方向。

宋庭不敢出戰，城牆上也沒有大型的防禦器材。金軍很聰明沒有選擇夜間充牆，而是單純的用投石機砸牆。

然而讓宋軍更加混亂的是，城牆上軍令各不相同，前線和後方皇宮的軍令也不相同，只是幾塊石頭，宋軍自己就先因為混亂的軍令自己先廝殺了一番...

清風趕到城牆的時候沒有見到黃飛飛，只看見學着劉雨樣子躺在躺椅上吃香蕉的明月。

還亂丟香蕉皮...有士兵踩在香蕉皮上滑倒，還稱讚法師神通廣大...

這些水果在坊市也能買到，哪怕買不到通過宮廷的關係從來不會缺她吃的。但是明月從來不去吃現在的東西，都是去找劉雨要劉雨帶來的水果。雖然劉雨帶來的確實要好吃許多。

「黃小姐呢？」清風問。

明月翹着二郎腿吃香蕉，不搭理她。

一旁侍衛的甲士只得小聲回答「神女...方才衝殺到了金軍陣中，殺的金軍倉皇逃竄...」

明月把香蕉皮扔下城牆清風也看到了遠處不斷變化的軍陣。

「她自己衝下去了！」清風尖叫「她是不是腦子有病！」

黃飛飛腦子有沒有病不知道，城牆上的宋軍非常亢奮。遠遠的可以看到金軍不斷變化的軍陣，馬蹄雜亂，塵土飛揚，不時可以看到有飛起的人影，甚至是馬匹。每當這個時候城牆上就會爆發一陣歡呼，紛紛高呼「神女神威！神女神威！」

清風氣不打一處來「下去救她啊！」

明月攤攤手，表示不管自己的事情，招招手讓甲士送來新的香蕉。

也不知道明月是跟誰學的，每每看到她這幅弔兒郎當的樣子清風就恨的牙痒痒。整天正事不幹就知道吃吃喝喝，老爺來了就膩歪在老爺身邊。清風又氣又無可奈何。

金軍那邊的軍事素養比宋庭強太多太多。他們用奴隸和騎兵包圍了黃飛飛，在最開始被黃飛飛沖亂陣型之後迅速調整。這會他們正驅趕抓捕來的奴隸來搬運巨石，同時他們更多的奴隸到陣前準備衝擊城牆。那些表面沒有任何戰鬥力的奴隸在金人第一次圍城的時候就讓宋軍吃進了苦頭，卻逼得宋軍不得不抽調大量的人手在城牆上警戒生怕裏面藏着正規軍突然衝上城牆。

見到金人變化陣型清風更加不安，這說明金軍已經摸清了黃飛飛的手段，甚至處在包圍圈裡的黃飛飛可能已經是強攻之末。金軍想要活捉黃飛飛，變化軍陣是為了防止城裡的宋軍出去支援。

他們實在是多慮了，城牆上這三瓜倆棗，缺胳膊少腿拄着拐的，怕是金人衝到牆上他們就降了。別說出門營救，現在在城牆上吆喝的都有氣無力隨時要斷氣的模樣。宋庭有戰鬥力的士卒這會都在皇宮內城，王公大臣的家裡保護那些人的安全呢。

果然，飛來的巨石打斷了宋軍的歡呼。

清風急的直跳腳「你要再不去我就跳下去了！到時候你得救兩個！」

明月翻白眼，飛身而起，空中鴻雁借飛來的投石再次起跳，兩次起落就落入金軍陣中。

見明月沖入，清風鬆一口氣。明月的本事清風是清楚的，在老爺不出手的情況下，人再多也沒有意義。

果然，只消片刻，金軍的陣型再次變的雜亂，一股煙塵直直的沖向被包圍的黃飛飛。

之前黃飛飛獨自沖陣的時候就已經讓金軍漲了見識，中軍中的完顏宗望眼看着黃飛飛宛如神仙下凡，抬手帶起狂風，壓手就是數個人死於非命。好不容易用強弩弓箭還有奴隸的性命托住黃飛飛的腳步，現在居然又來了個比黃飛飛絲毫不差的。頓時下令打令旗讓兩邊側翼向自己集結。

大量的金軍騎兵調轉方向，保衛中軍，這進一步導致金軍陣型的混亂。

明月在奔跑中根本不與金軍交手，閃轉騰挪比金人的烈馬速度更快，宛如利刃直直的插入金人陣中又毫不停留，直直的衝著黃飛飛而去。

騎兵在外圍，內圈是手上連兵器都沒有，身上只有幾條破布的奴隸。那些金人蠻子心狠手辣，但是也不傻，反而非常聰明。他們也不會在乎死多少人，這幾天陸陸續續被押送到開封府外的奴隸不止萬數，他們要用這些奴隸把黃飛飛托住，反正死再多也不心疼，就算是十萬頭豬也能把黃飛飛累死。只要黃飛飛累了，只要她力竭，到時候還不是任人拿捏，老虎也有打盹時候，神仙也有下凡的那天！

黃飛飛早就筋疲力盡，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氣，那些黑乎乎的人長牙舞爪，前面的人向後退，後面的人向前擠，擠到前面的人沒有辦法狠惡惡的撲向黃飛飛。

黃飛飛壓榨這自己的身體，努力的集中注意力，

粘稠的空氣擠進每一個敢靠近的人的耳朵里，從耳朵擠進大腦。這之前黃飛飛絕對想不到這樣省立又有效率的方法，在體力不支的幾分鐘里黃飛飛就熟練的掌握了這個技巧。

可是人實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看不到頭。

黃飛飛不敢停下，一邊哭着一邊努力的集中精神，可越是這樣精神就越是難以集中，見到黃飛飛哭，那些人心中的恐懼就更少，衝上來的人也更多。

「啊！誰來救救我啊！我要回家！讓我回家吧！劉雨！劉雨！」

黑乎乎的人除了眼睛其他沒有什麼不同，乾枯的皮包着骨頭，他們衝到黃飛飛跟前，乾枯的手抓住她的紅袍微小的力氣甚至難以把紅袍撕碎只留下一個黑乎乎的掌印。火鳥飛舞一樣的紅袍被抹的髒兮兮的。

黃飛飛驚恐的轉身，空氣大範圍的變得粘稠，每每有人接近自己黃飛飛就這樣爆發一次，把五米範圍的人都殺死。

可是他們也聰明了，每次只衝上來七八個，四五個，越來越少，黃飛飛腦袋痛的很，越來越難以招架，不知道自己還能再釋放幾次這樣大範圍的殺傷。

「啊！」身後傳來慘叫。

黃飛飛驚恐的回頭，看到明月近在咫尺的臉。

還沒等黃飛飛反應過來，明月一把攬住她的腰，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縱身一躍飛出六七米，踩着那些人的腦袋再次躍起，反覆幾次就要跳出包圍圈。

「射箭！」

箭矢也追不上明月，在箭矢到來之前明月就能轉變方向。

數萬金兵，居然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明月一溜煙的跑回來城牆之下。

「攻城！他們要進城就要開城門，此時不攻城更待何時！要是讓他們跑了後果不堪設想！」

完顏宗望身旁的幕僚大喊。這種道理完顏宗望怎麼能不懂，可還不等完顏宗望下令。就看到明月單手抓着黃飛飛用力拋出，然後自己再縱身一躍，在黃飛飛下落之前抓住她，另一隻手抓住城牆上的凹凸處，然後再把黃飛飛扔起，抓着城牆的手用力在飛兩三米。如此往複。

「收兵！」完顏宗望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兩個字。

爬上城牆的黃飛飛先是乾嘔，直到連酸水也吐不出來。

然後推開圍過來想要關心她的甲士蜷縮在土樓牆角里，要不是她那一身火紅的長袍還有點紅色真是很難在黑布隆冬的土樓里找到她。

她怎麼了？

明月歪頭，有些疑問。

「嚇到了唄，不知死活。」清風冷哼。

明月納悶，這有什麼可害怕的。於是又縮回自己的躺椅上，招招手讓甲士送來香蕉。

「那邊點，讓我也躺下。」清風氣憤的把明月翻個滾，屁股左右蹭擠到躺椅上。

躺椅是足夠大的，清風明月兩個人身體都是偏瘦的，擠在上面甚至還有空餘，但是兩個人誰也不讓着誰，瞪着眼睛寸步不讓。

看在明月剛才出力了的份上，清風稍微退縮了一些，把更大的位置留給明月。

「兩位大人...」有眼力見的甲士抬來新的躺椅。

「滾！」清風氣憤的怒吼，明明明月比自己個子還要小一點，但是力氣就是比自己大。大概是偷吃了太多老爺帶來的好吃的的關係。想到此處清風更加氣憤拍打明月的胳膊「你去那個椅子上。」

明月翻白眼，一屁股把清風擠下去。

清風氣的直跳腳就拿甲士撒氣「你們在幹什麼！為什麼城牆上這麼多石頭！打掃乾淨！」

甲士苦笑，這石頭可不好打掃，從天上砸下來深深的鑲嵌進城牆裡，別說能不能打掃，現在保命都來不及哪有時間去幹這種事情。

好在清風也就是說說而已。

她撇一眼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黃飛飛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還不如明月養的那隻貓聽話。她死了不要緊，要是惹的老爺生氣那才是禍事了。

怎麼會有這麼智障的女人。

清風都能猜到黃飛飛怎麼想的。大概率是這娘們大概還想着收服金人，想着自己神威無敵，虎軀一震金軍納頭便拜的戲碼。老爺說過這樣的故事。

於是黃飛飛腦子一熱不管不顧自己衝進了金軍陣前，這是打仗！在戰場上只有生死，只有想盡辦法殺死敵人！所以理所當然的黃飛飛被包圍了。

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人。清風又氣又憐惜的看土樓里還蜷縮着瑟瑟發抖的黃飛飛。打架是打架，殺人是殺人，戰爭是戰爭，不能一概而論。黃飛飛許是被金軍嚇到了。

正在心裏咒罵她呢。清風看到黃飛飛顫巍巍的扶牆站起來。

她恭敬的彎下腰，對明月說「謝謝。」

明月沒有搭理她，三兩口吃掉香蕉，把皮扔下城牆。

「她聽不到。」清風解釋「而且，不用謝。老爺交代的事情，我們會做好的。」

黃飛飛驚異，聽不見？怪不得一直不說話...

嘔！

剛直起腰，黃飛飛就又吐了出來。之前吐過好多次，肚子里只剩下酸水。

明月貼心的遞給她一根香蕉。清風驚為天人，她是從來不會把老爺帶來的東西給別人吃的。

「咳咳咳！劉雨呢？」黃飛飛直起腰。

清風微微皺眉，不滿意黃飛飛居然敢直呼老爺的名字「老爺說要離開幾天。」

黃飛飛瞪大眼睛「離開？離開！他要去哪！為什麼要把我單獨丟在這裡！」

這人清風更加不滿「老爺日理萬機怎麼能天天繞着你打轉。」

黃飛飛聽聞劉雨離開頓時慌了神，提起長袍快步的跑下城牆。

一手一根香蕉的明月嘆氣，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

轉過土樓，黃飛飛呆愣在樓梯上。

「你們..要幹什麼。」

數百士卒跪在黃飛飛面前，把本就狹窄的通道擠的密不透風，寂靜無聲，就這麼跪着。

「讓開！」

他們不動。

清風忍不住嘴角上揚，半年多之前她見過同樣的景象。老爺說，這些人又蠢又聰明。他們是玩弄人心的好手，不論是是智謀還是計策都是頂尖選手。上下五千年宮廷里哪些彎彎繞繞讓這些人玩的明明白白。可他們高傲的以為所有人都會和他們同流合污，去追求權利，地位，美色，想要把一切不能掌握的東西玷污，拖進他們的泥潭裡。